A & F

凡事有表有裡，幕府末期與戲幕終結

看到最後有種被玩弄的感覺，大概是茨木蒼鉄這個角色太亂來了，一瞬間讓我想到《我和僵屍有個約會Ⅲ》的偽結局，戲中之戲，夢中之夢。事實上，每集都是茨木蒼鉄的劇本，這點在預告時皆有所明示；他在戲中擔任是「遊山赫乃丈一座」的劇作者，此作大量地以一座演出的戲劇與當時實際發生的歷史、以及虛構的主角們故事作連結。

以坂本龍馬之死帶出男主角秋月耀次郎的登場，耀次郎所背負「封印霸者之首」、「永遠的刺客」的宿命，他從坂本那得到的啟發是貫穿劇情主線的軸心之一，甫開門戶的日本最後走向大海／世界作為時代／戲劇所做的選擇收場。坂本龍馬這齣戲在故事中雖然最短，但整個故事中不斷地被回想，因為是第一集演出所以做得也最好、張力最大XD

與女主角遊山赫乃丈家仇串連的中居屋重兵衛雖然是歷史上確有之人物，但在本作中負責的大多是與歷史記載無關之事，是被添加的檯面下的歷史，解開霸者之首封印，令這神秘的力量對一般人所認知的歷史不斷產生影響的作用，也可以說是茨木蒼鉄寫作劇本所倚仗最大的利器。一到十三話我視為第一部，十三話〈覇者の首入魂〉中居屋重兵衛正式領便當，為前半部遊山赫乃丈的復仇之劇劃下句點。之間牽涉至關重要的勝海舟與西郷隆盛商議江戶開城的事件，霸者之首在此作中第一次發揮影響力，那時我以為這部打算走平行歷史的路線，冷汗直冒緊張不已XDbb，更增添同時耀次郎與神無左京之介劍與槍大對決的緊張感。而十三話中居屋退場那段，一座在海邊搭棚演出，耀次郎客串演出，一劍斬破布幕，幕之後面向大海，長橋（？）兩岸燈火逐一亮起，環繞霸者之首成為一五芒星圖案，耀次郎開始奔跑。這段真是燃燒到一個不行啊，耀次郎很帥，成竹在胸的蒼鉄更是帥到沒話說；最後恵比須與中居屋同歸於盡，二者個別表現出最後的印象俱強烈無比。末尾殘餘「恵比須の頭巾」，為恵比須幼年時被火灼傷的臉、他所用的藝名、他的一生留下註腳。

順帶一提，我覺得這部收得最好有兩個角色，一是恵比須，一是沖田総司（第十話〈上野陥つ〉）。他們所使用的收場方式倒是很像，沖田嚥氣之時，淺蔥色的羽織自牆上滑落下來。不同在於沖田死時有遺句「動かねば闇にへだつや花と水」（我看到的翻譯是：那些被黑暗阻隔的花與水）作為文字註解，他是歷史名人；據說他死前看到一隻黑貓，將其斬殺不久即死，這隻貓在此作也有出現，不能不說那種將死的緊吊氣氛表現得很好。此作副標「いろはにほへと」據說是平安時代一首將假名全部入詩的詩歌〈いろは歌〉(註1)的首句「色は匂へど」（譯作花開豔麗。這也是二十四話小標），就以花來譬喻生命這點是相同的。（我在搜尋「動かねば闇にへだつや花と水」這句解釋時，有看到一說是花指沖田，水指土方。不過從此作的表現來看，我只看到以花自喻這個部分，水的解釋便略過不表。）土方歳三在此作的死去場景也是飄落大量的花瓣。可見此作中心題旨以及意象。漫遊的AKIRA將「いろはにほへと」意譯為「諸行無常」。

恵比須與沖田皆死於我界定的第一部，即十三話之前。這是我要說的另一個重點了。

十四話到二十六話完結，茨木蒼鉄脫離遊山赫乃丈一座，但仍繼續寫著劇本。最後上演之劇在歷史上稱箱館戰爭，是戊辰戰爭的最末，遊山赫乃丈一座諸團員一度四散，最終聚於箱館，但舞台上的主角只餘遊山赫乃丈一人。他扮演貞德之類的角色，作為被霸者之首附體的榎本武揚成立蝦夷共和国、對新政府宣戰之代言人。凡事有表有裡，但與對中居屋復仇的劇碼不同，中居屋之劇假戲真作，作為政治代言則是真戲假作了。這部分在我腦裡有點混亂，怎麼說呢，江戶開城以來，新政府軍與佐幕軍的戰事戲份益發吃重，特別在會津戰爭之後、土方與榎本的艦隊合流、攻佔箱館，史載的重要事件幾乎都演出了，相對的男女主角這一線描寫便見薄弱，以致之後在男女主角身上發生的諸多（？）事件我都吃不下去，很有種「我該不會漏看了幾集」的錯覺。

赫乃丈很喜歡耀次郎這點是很明顯啦，雖然不免有些「因為這是男女主角的宿命XD」的感覺；不過耀次郎對赫乃丈就很難說了，怎麼看都覺得僅把他視為旅途中遇見的、有點不熟的伙伴。劇情是很常安排橋段給他們培養感情，但劇情實在太忙了（忙著處理歷史事件），所以培養感情的橋段怎麼看都很不自然、刻意，像是那每兩三集就要拿出來唱的手鞠歌，我很納悶的是為何不唱いろは歌，不是比較切合題旨嗎？b手鞠歌的內容大概是說男女想要在一起的願望，然後到後來男子變為惡鬼返回，比喻了男女主角後來刀劍相向的結局。或許也不能說不切題旨，而是把重點分散了，男女之間的衝突又沒處理好，只有女方一邊的願力是不夠的，張力不足。雖說最後一話兩人相對的殺陣還是作得很美，但在我內心便虛了。而いろは歌反而成為一首旋律被隱藏的曲子。

最後蒼鉄的蝴蝶夢也很有意思。我開頭第一句「戲幕終結」之「幕末」便是針對他。這個角色存在了二十六話，每一話都在告訴觀眾他很重要，卻保持他的神秘感，從不透露來歷。這點其他很多角色也是相同，包括男女主角，也是到最後兩集才揭了底牌。問題是，蒼鉄的來歷若不是對日本史很瞭解的人恐怕很難一看便明，劇情也並未給予解釋，僅有提示。說實話我看了lordmi君的解釋（正確來說是典故解釋，而非劇情解釋）也還是不懂跟劇情有啥關係，只是要給他個來頭嗎？而蒼鉄的蝴蝶夢雖可意會但需要腦內補完，我覺得劇情鋪陳、氣氛烘托在這方面沒作得很好，雖然劇作家身分一直被提醒，但還是老話一句，劇情太忙了XD

總之，是有點像霍爾的移動城堡那樣，元素很多、很擠，但沒能流暢分佈，觀眾焦點易被分散又無法組合，而後期營造的高潮又不太多，易給人疲憊感（日昇社同季另一部作品CODE GEASS在高潮方面就作得不錯，它也是很擠，卻不大會、來不及給人疲憊感）。或許是長篇架構無力的問題。許多細部的烘托我就覺得很棒，特別是意象的運用這方面，前已述及數名人物之死去，此外聖天和尚的食物也時常暗藏玄機寓意。

配樂十分地棒，後來我都快聽覺疲勞（太奢侈的後果XD）。託配樂與意象運用的福，這部氣氛情境也是滿點，時代風味考據與某層面的再現出彩。值得一提的是就算人物作畫崩壞也不低落的布景作畫、配色、以及那種靜畫風格散發的韻緻，還有鏡頭安排（特別是殺陣）亦維持水準以內，都是營造滿點氣氛的功臣。

雖然劇情的確是不怎麼樣，但也有精彩的地方。我個人是偏愛上半部的多（很多）。

註1：いろは歌